为了过马路，我等了一夜的红灯

回家路上，有一个红灯，过了马路穿过几个小店，就到家了。

打车回家的路上，路堵得厉害；司机一路上抱怨，从后车超车不打灯，抱怨到前车并线不提速，抱怨到行人过马路不看红绿灯，抱怨到行车不让行人，抱怨到Uber专车抢他们的生意，抱怨到政府对黑车三令五申却不下真功夫，抱怨到私家车限号还有人顶峰上路……

“中国人的素质真的很差！”他抱怨着。

外面风太大，我们停在三环上，我看在三环下面流畅的辅路，百感交集。到车终于开到家门口的那个红灯那里，我说：

“我在这里下就行，自己过个马路就到。”

风的声音在我耳边怒号，但，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
红灯。

我按了红绿灯下面行人的按钮，等一会就好。

马路上没有车，一辆车都没有。

是不是就能过马路了？

不，坚决不能，要等绿灯。

刚躺枪被数落了素质不高，就闯红灯，不讽刺吗？

等。

等等。

等等灯。

等等，等灯。

但是红灯迟迟不变灯。

也有行人从我身边经过，看看我，像看怪兽一样。

我今天吃药了，你少看我惊奇。

他们一开始想闯红灯，但是看到我在等，于是等了几分钟，后来实在凑够了一大拨人，就一起过了马路。

群氓。

群氓啊。

法不责众吗？那是因为法没出手。

风渐渐小了，人也少了。

等了二十分钟了，红灯仍然不变。

不能动摇，继续等。

法律不是玩笑，不是请客吃饭，不是过家家捉迷藏；

法律是社会契约，是大家共同协定的公序良俗；

红灯停，绿灯行，这也是一样，是法律。

坚守法律，就是坚守作为社会一份子的尊严。

所以，等。

半小时了，红灯还没变，绿灯迟迟不来。

等，还是不等？

守法不难，难的是坚持守法。

不，难的是在没有人的时候也坚持守法。

慎独。

我突然想起我高中时的校训。

老师，我没有辜负你，我毕业二十年了，我还记着慎独。

我等，我坚持，没有人看着，我也坚持。

其实，行人面对的是红灯，汽车面对的就是绿灯。

所以如果我闯红灯，其实就是在影响甚至剥夺汽车享受绿灯通行的权利。

这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。

连私家车限号，都有人说是对私权利的剥夺；

我闯红灯过马路，不也在影响他们行使私权利吗？

完了，幸亏没有闯红灯，这罪过大了。

我等着。

这时，我太太给我打电话：

“还没回来？加班？”

“我在家门口，马路对面，等红灯过马路。”

“哦，那我把你的饭热上。”

“先别，我等了一个小时了，红灯一直没变。等我过了马路告诉你。”

“What？什么？”

五分钟后，太太跑过来了，她披着大衣，还带着一件我的大衣。

太太真疼我，她知道我等了一小时，肯定冷的受不了了。

我擦了擦鼻涕，带着鼻音说：

“你停在那里，别闯红灯。”

“那我怎么过去接你？”

“你等在那里，等灯变绿，我过去。”

“没有车了，你就过来吧。”

“不可以，这是闯红灯，我良心会谴责我。”

“这里没有别人看着。”

“我的良心没有别人，自己也会盯着我。”

“哪有一个多小时的红灯啊！”

“这就有一个，我们在质疑一件客观事物之前，应该先适应其的存在。”

“你不冷吗？你不饿吗？你不累吗？”

“我冷，我饿，我累，但是这样让我的等待更加有意义。”

“你疯了。”

“今天我吃药了。”

太太把大衣放在马路边的栏杆上：

“我先回去了，你等着吧。”

灯还不变。

不能闯红灯。

和太太已经说过那么多大话了，再自己半途而废，比一开始就破坏法律还可恶。

等吧。

我在地上跺着脚，血液猛地被甩到脚上，暖和一点。

一个乞丐在马路对面，看到我的大衣，拿起来看看。

“那个是我的！”

“那你为什么放在这里？”

“我过马路去拿。”

“那为什么不过来？”

“我在等绿灯。”

“那等吧。”

他恶意地笑笑，把我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，走了。

烂人！

你这是抢劫！

可是我不能过马路，我的鞋都已经跨过一点点线，又收回来。

大衣已经没有了，如果我再违法，两者就都没有了。

所幸还有一样，我还在守法，我甚至为我的鞋曾过了一点点线而羞愧忐忑。

这时一辆车从远处飞速行驶过来，停在红灯下面。

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跑下来，看了看我，

“先生，这里红绿灯坏了，您往外边躲躲，我们好修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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