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少多金的成功企业家,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,受伤身亡。
留下的孤儿寡母,如何执掌危局?
七
整个晚上,罗笙都很郁闷,很丧。
游戏展办得非常成功,可是他看着苏少和豆蔻的迎来送往,心里泛不起一点涟漪。甚至,他有点厌恶,这种明晃晃相互摆布的场合。
他一度以为这是他的贤者时刻,这几年过的太过顺风顺水,战绩一波盖过一波,鲜花着锦,烈火烹油,什么人的人性,能耐得住这样的刺激?
但今晚他明白了,不是,他的烦恼,来自于精神深处的缺失。
他想起来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里面,静静飘在私人泳池里的场景。
那上帝视角下,疯狂过的渺小人类,如何找寻真正的富足呢?
他开上车,从国贸转弯上三环,走京承高速,绕上北四环,车开得很快,像切开水面的剑鱼,像跑酷游戏里的第一人称。
清冷的夜风,从他的两侧冲过;像是尘世的悉悉邃邃,想涌进他耳朵,却追不上他的脚步。
那名利,那得失,那生老病死,那悲欢离合,我不想听了!
这辆跑车,是新婚后鱼歌送给自己的礼物,他一直非常钟爱。尤其是鱼歌已经去新加坡两年了,他某种意义上,把这部车当成了妻子在北京的念想。与车独处,是他最放松的时候。
他经常想,如果妻子在北京,在身边,会是怎么样?会不会还是有这么多烦人的会面,烦人的对话,烦人的迎来送往?她会怎么做,会不会把罗笙关在舒适的房间里,自己站在门口和他们周旋呢?
这世界太过寒冷,温暖的唯有爱人。罗笙在寒风里打了个寒颤。
他最心爱的事情,是连着一款一款地设计游戏,在离奇的世界观里搭建精妙的象牙塔。他可以为主人公的人设,查阅各种大部头的偏门著作;他可以为几个关卡的数值,跟线性规划的专家争一晚上;他可以为寻找一个最能点燃玩家心灵的音乐,而去暗网上买各种小众乐队的胶片……
须弥芥子,核舟天下,而我,是那个孤独而自我的造物主。
他享受这种感觉,甚至享受这种享受感觉的感觉。
而不是一次一次地在二氧化碳和乙醇超标的场合下,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,他不会,而且他也累了。
股东、同事、客户还有领导,都在跟他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,他终于明白了,他最近听到了太多这样的话。只是因为他之前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他没听懂,他也没在意。
直到今晚,他突然意识到,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项目,那么多人在看着,他们内部却没及时拿出应对方案。
他觉得,之前一段时间,很多人的很多话,他突然听懂了。
这时对面方向上有车晃了一下远光灯,他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。这时他的后腰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力,应该是后面有车追尾了吧。
而这股冲力太过猛烈,以至于整个车偏离了方向,往右前方冲了数十米,撞到护栏才堪堪停住。
而罗笙感到自己的身后压过来一座大山一样,瞬间压扁了自己的躯干。安全气囊顶了起来,他的脸埋了进去。
嘴里一股咸的味道涌来,然后慢慢的变苦,咸湿的苦。
身上一下子很热,火烧火燎,很快又慢慢变冷,刺骨的冷。
血液涌起来,耳畔有如潮水,潮水退去,是长鸣钟一般的耳鸣。
他埋在安全气囊里,双眼圆睁,他感觉四周有人围了上来,不知他们是来救助他的人,还是来迎接他的鬼。
罗笙感到身体越来越轻,头颅却越来越重,他的视角就像点燃的孔明灯,被无形的手拉拽起来,越升越高。
那地面,汩汩流出的血,掺杂了汩汩流出的油,分不清哪里是血,哪里是油。
后面车的司机,被人抬出来,一个醉鬼,四肢断了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指着前面的车在嚎啕大哭。
灵魂,在天上飞;
躯壳,在地上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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