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女人丧夫之痛的独白,
她试图扮演他,以此挽留他,不惜因扮演他,而使得自己消失。
八
鱼歌在北京过了几天任人摆布的生活。
从遗体告别,到追悼会,到把罗笙的各种事情料理清楚,鱼歌感觉过了一万年。
不,其实和一瞬间也没什么差别,鱼歌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那个清冷的夜,和罗笙一起结束了。剩下的自己,也许只是给罗笙的人生打扫一下现场而已,意义全无。
在她把罗笙的银行账户销户的那天,她看着满街的银杏树一头头金黄,她突然战栗起来,他的讯息,就这样一点一点,在这个世界上被自己擦除了吗?
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,他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,痕迹全无吗?
树梢间寒鸦飞过,她目光呆滞,瑟瑟发抖。
她甚至不相信他真的离开了世界,哪怕她真的目送着他火化。她不能相信,她有时会觉得,某一天,在某一个街角,他一定还会突然出现,然后说,这些天的事情,都是他的玩笑。然后她使劲地打着他的胳膊,把他的脸蛋捏青,直到被他拥入怀中。
她也经常怀疑,那场事故,是一场阴谋。
她找人看过卷宗,肇事司机是个迪厅的领舞,当晚显然是醉驾超速。但他的人生,从来和他们没有过交集。
他没有任何杀人动机,这不像一场阴谋。
即使这只是一场意外,她也希望凶手被绳之以法,得到相应的惩罚。
律师朋友告诉她,大概率不会判死刑,争取判到无期徒刑。
什么?撞死人,不能判死刑,国家还要养一辈子?
她咽不下这口气,她想看到那个人的死。
白天,她像行尸走肉一样,在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,走走停停。
晚上,她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床上,眼睛盯着天花板,整个晚上。
在这两年里,整个家没有一点变化,就像她只是出了一个差,终于回来而已。
鱼歌摩挲着家里的陈设,手指尖掠过家具的每一寸表面,她幻想能感受到罗笙的痕迹,或许是残存的温暖,或许是遗留的气味。
她幻想着这两年里罗笙在家的样子,她穿起罗笙的白衬衣,肥肥大大地在腰间打一个结,在家里走来走去。
她扮演着他,企图留下他;她企图,用自己换他。
她宁愿,现在在家的这个人是罗笙,而离开的那个,是自己。
床头的照片,却每天都提醒着自己是鱼歌,不是罗笙。
照片里,校园漫天飞舞着黄叶,鱼歌坐在罗笙的自行车大梁上。
那一天,罗笙骑车带着鱼歌,漫步自己的大学校园,雨后的东升大学,湖光潋滟。身后一辆小跑车在道路的积水中,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边滑过,切开一道水线。
小跑车的头顶,顶着满车的银杏落叶,像一个愣头愣脑的刺猬。他们俩指着跑车的背影,相视一笑。
那秋风也好凉,那怀抱也好暖,那时光也好甜。
鱼歌突然好后悔,自己送给罗笙小跑车,干嘛要送跑车呢?
她突然好自责,觉得罗笙出事,根源还是在自己。
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痛,她趴在枕头上,在深夜里呜呜咽咽,白天也只能装作克制住了呜咽。
直到一个女人上门来看她,打断了她的心绪。
这个不速之客,就像鱼歌的救命稻草。
0
推荐